林城靜靜地看著她。
黃佳艾說道：“當初我放棄H公司的高薪，放棄我愛的人，隻身來到這片土地上，幾乎所有的人都在反對，就連一直支持我的爸媽，都差一點不認我這個女兒。我以為時間長些，他們就會理解，我也以為，只要我肯努力，田坡村就會變得好?？墒沁^了這麼久，什麼都沒變?！?/p>
“不早了，我送你回學校。”林城拉起黃佳艾，他忽然開口：“沒變嗎？想想你剛來的時候，再看看現在的田坡村，你確定真的沒有改變？”
好像變了……
土地硬化改造項目完工、修進村裡的信號塔、千畝梨樹傲然挺立……
黃佳艾不禁感嘆：“的確變了，可是還不夠?！?/p>
“請相信，來日方長。”
接下來的兩天，林城都會早早接黃佳艾去鎮上的醫院打針，去的早回來的也早，然後吃過飯林城再陪著她去檢查梨樹。
田坡村的梨樹在村民的呵護下長的很好，眼看著再過兩年，一定會迎來一個豐收年。
黃佳艾心裡面卻一直記掛著請神婆來做法事的李興學家，她打定主意一定要去看看，起碼也得問出來是因為什麼事情。
村民們遇到的困難，自己作為村裡的領頭羊，一定要幫村民們解決，這是義務也是責任。
黃佳艾正在心不在焉的給自己抹著藥。
林城拿過她手裡的棉籤：“你在想什麼？怎麼拿著沒有疙瘩的地方擦藥?！?/p>
黃佳艾這才發現自己抹抹著，早已經沒塗在疙瘩上：“我是在想，李興學家的事情。林城，要不我們今天去看看吧？聽隔壁的大嬸說，他家後來又請神婆做了一場法事，顯然是法事沒什麼用?！?/p>
“好，我陪你去。”林城細心的用棉籤沾了藥，認真的幫她把手臂上的紅疙瘩塗了一遍，又從凳子上拿起一件外套遞給黃佳艾披上。
黃佳艾倒是沒有想到他會答應得這麼幹脆。
林城猜到她眼神裡的話，回答道：“我曉得我說什麼你都要去，所以我就不廢話了。只是現在已經下午，我要是送你回來李家寨，估計也得夜裡?！?/p>
“嗯，多謝啊林城?！?/p>
林城說道：“我先去騎車，你走著來?！?/p>
“好?！?/p>
黃佳艾穿起衣服站在路邊，林城從車後座拿起一個粉色的頭盔遞給她：“上車。”
“你還真買了一個頭盔？”
“不然呢？我可不想被罰。”林城見黃佳艾手裡還拿著東西，果斷伸出手去幫忙。
兩人來到老熊村，又走了一段山路，才真正進入小勺衝。
“李興學家是在這裡沒錯吧？”黃佳艾憑著自己的印象問道。
林城點點頭：“有進步。”
“還是多虧了你，不然我還真沒那麼快記住村民們各家各戶的地理位置?！?/p>
林城跟在黃佳艾身後，靠近李興學家，遠遠就看到他家門前的梨樹?葉子枯黃不少，樹上還掛著不少紅色的布條，還有一些擰著麻花繩子的鈴鐺，重重的物件把本來就瘦小的梨樹壓了個彎。
“他們怎麼能在樹上掛這麼多東西？這梨樹承受不住的?！秉S佳艾剛說著，一陣迷眼睛的煙就朝她吹過來，燻得她睜不開眼睛，緊接著聞到一股濃重的香火味?！翱瓤取@是點了多少香??？”
林城生來不喜歡這種香火的氣息，他皺著眉看向她：“要過去看看？”
“嗯。”黃佳艾看著林城扭曲的五官，“你要是覺得悶的慌，你過去那邊等我，我去看看他家在幹嘛，然後就過來。”
林城臉上隱隱泛起擔心之色。
“放心吧，大白天的，我能有什麼危險？”黃佳艾要是李興學家走去。
林城想了一會兒，還是跟上了她的腳步?！八懔耍遗隳闳?。”
黃佳艾曉得他是擔心自己，也不說什麼，兩人走進院子。
林城正要敲門，就聽見屋裡傳來說話聲：“就李小花吧！”
老男人的沙啞聲音：“有福，你覺得小花怎麼樣？”
男人回答：“丫頭挺漂亮的?！?/p>
女人說道：“村裡那能同意嗎？那李小花今年才一十八。”
“一十八已經不小了。有福，你要是同意，那我們晚些就去提親，彩禮就一頭牛?！?/p>
“爸，咱家裡最值錢的就是那頭牛，要是那頭牛當作彩禮，那我家可就沒啥了?！?/p>
“哪能比得上羊群吶？要是你和李小花能給家裡沖喜，到時候生個胖小子，別說一頭牛，把這屋子給別人都成。有福啊，你要曉得你是家裡的頂樑柱，趕緊出去賺錢?！?/p>
男人有些擔心：“小花還在上學呢……我害怕……”
“我說你是不是個男的？那有啥害怕的？李小花家那麼窮？咱家能用一頭牛當彩禮，那已經是看得起她家咯。要不是人家神婆說彩禮不能少，你以為我會給她家一頭牛，頂多一隻羊就不錯了。放心吧！這事你爹替你辦成就行，李小花他爹已經答應，至於讀書嘛，那女孩子讀書幹啥？遲早不還是要嫁人的?！?/p>
……
黃佳艾和林城兩人在門外是聽得明明白白，她指指門：“是我聽錯了，還是他們膽子真的那麼大？咋還存在著沖喜？李小花今年底才滿18歲，怎麼能嫁人？她正是讀書的時候。我得去理論一下?！?/p>
林城還沒拉住黃佳艾，她已經一把把門推開：“你們是在幹啥呢？李小花才18歲，怎麼能嫁人？你們家有病就去治病，關結婚什麼事？”
“你哪裡來的？”李興學顯然沒有想到門口有人偷聽，“你連我家都敢闖？”
黃佳艾沒覺得有什麼不妥：“我也沒去你們家，算不上私闖民宅。李大叔，我們今天來不是找你吵架的。你家遇到什麼困難，你跟我們村裡說，我們自然會幫你想辦法解決。你去找什麼神婆，那有什麼用？”
“好啊你們，我跟你說，我們家裡被瘟神給纏住，其他人害怕都來不及，小姑娘膽子到不小，竟然敢闖進來?！崩钆d學興奮不已：“我告訴你，我們家就得辦喜事，才能把瘟神送走。你要是惹神明不高興，別怪我沒提醒你。趕緊從我家滾出去！”
李興學手裡拿著一根扁擔，嘴裡說著就要上來打人，還是一邊的李大嬸拖住他：“他們是外鄉人，不懂我們這裡這些?！?/p>
林城一個闊步擋在黃佳艾的前面。
“呵，外鄉人?！崩钆d學想起來什麼，他把扁擔立在地上：“我家的事情用不著你們來管，看在你們是外鄉人，不知者不罪，但我現在已經把事情告訴你們，你們要是不走，衝撞了瘟神，那就不要怪我們沒提醒你?！?/p>
“李大叔，你出來我們談談，一起把問題解決?！秉S佳艾見硬的不行，開始來軟的，她主動退出屋子。
大嬸趕緊去關上門，她對著黃佳艾惡狠狠的說道：“你們不要再來，到時候把瘟神惹的不高興，別拖累我們。明明很小的一件事情，你們不要再鬧啦。”
說完啪的一聲，關上了門。
黃佳艾還想衝上去敲門，被林城抓住手。
“林城，你抓著我幹嘛呀？要是李小花他爹，真的同意讓她嫁人，那可怎麼辦？”
“這事情僅憑我們的力量不夠，我們得去跟村長說一聲?！?/p>
黃佳艾衝上去敲門：“我先試試?！?/p>
“黃佳艾，你不要低估這些村民對神明的信仰?！?/p>
“我先試試。”黃佳艾用力的拍著門，手掌都拍紅了，屋裡還是沒有動靜。
林城心疼的抓住她的手：“行了，我幫你拍。”
林城用力敲著門，大概敲了一個小時，終於有個男人不耐煩的打開門：“我說你們煩不煩？這天都暗下還不走，讓不讓人睡覺？”
黃佳艾定睛一看，這個男人不是李有福嗎！就是她第一次來小勺衝，那個花山節要把她綁做媳婦的男人。
李有福盯著黃佳艾：“原來是你?！?/p>
黃佳艾一想起那次經歷，渾身汗毛都豎起來，她不由自主的退兩步靠近林城。想起李小花，她在心裡給自己鼓勁，努力使自己挺直身子：“李有福，我們只是想跟你們談談?！?/p>
“這個沒什麼好談的，不就是結婚嗎？我說你們管的也忒寬，管我們種樹不說，現在連結婚都要管嘛？”
黃佳艾耐心的說道：“李小花今年才18歲，根本就不到法定結婚年齡。”
“什麼法定不法定的我不知道，那大不了這婚先結，等她年齡到，我帶著她去補個結婚證？”
“不行！”
“那要麼你嫁給我？”李有福上下打量著黃佳艾，看得她起雞皮疙瘩。
李有福乾脆探過身子：“你要是嫁給我沖喜，李小花我就不娶。”
林城捏起一個拳頭，骨節咔咔作響，他冷冷道：“你說什麼？”
李有?？吹搅殖牵D時慫了半截，他說道：“我不跟你們扯淡，我家的事情用不著你們多管閒事。我先提醒你們，我家撞瘟神這個事情，不單單是我家的事情，會影響到整個村子的氣運。到時候你們看看，其他村民會怎麼對你們？所以我勸你們從哪裡來的就哪裡去，李小花她爹已經同意她嫁給我，父母之命，媒妁之言，祖祖輩輩都是這樣?！?/p>
“李有福！你不要執迷不悟！不然我們可以法庭上見?！?/p>
李有福壓根就沒放在心上：“我跟李小花兩情相悅，你能拿我們怎麼樣？”
“你！這是犯法的！”黃佳艾越說越急，眼眶裡的淚水在打轉轉，她強忍著不讓眼淚流下，氣勢不能輸。
林城拉過黃佳艾，對著李有福：“我們還會再來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