趙大爺滿臉的怒氣似在臉上形成一道冰霜，他看看黃佳艾，又看看那兩碗火腿肉。
黃佳艾知道趙大爺的意思：明明李大叔吃的肉是最多，吃就吃了唄，後面說的那些話著實欠打。
“你別管他。”黃佳艾用眼神回答道。
這一頓飯吃的火藥味十足，黃佳艾也是無奈。
夜幕降臨，冷風四起。黃佳艾和黃春梅奶奶睡在床上，其他幾個人只能和羊群將就一下。
黃佳艾鼻塞，呼吸甚是困難，一夜睡得都不安穩。一直到半夜，更是被細微的動靜給驚醒。
明明換成水泥房，怎麼還有老鼠？
黃佳艾翻個身，動靜就沒了。等她躺了不過兩分鐘，那動靜又開始。
黃佳艾睡意全無，又生怕驚擾到黃春梅奶奶，躡手躡腳的起來打算喝口水。
“誰在那兒？”黃佳艾剛拉開橫在屋間的簾子，便看到一個黑影站在桌子旁邊。她一把拉開燈線，看清了那人的模樣。“李大叔？”
燈光驚醒屋裡的每一個人，眾人皆是驚坐而起。
趙大爺緊張道：“黃娃，咋了？是不是哪裡不舒服？”
“你在幹嘛？”黃佳艾朝著大叔走過去。
李大叔轉過身子，兩隻手卻藏在身後。
趙大爺意識到黃佳艾並不是不舒服，他朝著大叔看過去：“大晚上你幹啥呢？”
“沒有。我聽到有老鼠叫，所以就起來看看。”
“有老鼠？”黃春梅奶奶著急著去檢查自己的米缸。
趙大爺快步走過去，一把抓起李大叔的手：“我看你就是那老鼠！”
“老烏奧！你說話客氣些，別血口噴人！”
“那你說你的手為什麼這麼油？”
李大叔神色慌張：“我……我看到老鼠，那老鼠自然被打跑，我把這肉撿起來，手上就沾到了。”
“呵呵，你騙誰呢？”趙大爺掂了掂案板上的肉，不依不饒的問道：“你身上肯定還有肉！比昨天的又少一塊。你說你沒有偷，敢不敢讓我們搜？”
“憑啥？”
黃佳艾走到兩人前面：“行了，我來處理。趙大爺，你先睡吧。”
“你睡你的，小娃娃懂啥？”
“到底我還是村委的工作人員。”黃佳艾說道：“我說了我來處理。”
趙大爺看黃佳艾堅決不讓自己管，只好又回去繼續睡覺。
黃佳艾走過去說道：“大叔，我們聊聊。”
黃春梅奶奶蓋上米蓋子：“沒被老鼠偷米就行，嘿嘿。”
“你們都趕緊睡覺吧。”
黃佳艾和李大叔來到屋外，冷風吹得她不禁顫抖。
“李大叔，你……”
“我管你是啥工作人員！我拿了這塊肉，這是我應得的。”李大叔把手藏在口袋裡，別過頭說道：“你說什麼我也不會拿出來。”
黃佳艾耐心的說道：“我沒打算讓你拿出來。你說的對，你昨天送的醫生來找我，村裡讓你幫忙，的確是得給你報酬。”
“那你為啥逼我！鬧得全部人都知道！”
“人心不足蛇吞象。昨天下午你在切肉的時候，就已經切一塊放在兜裡了吧？”黃佳艾看著李大叔的褲兜說道：“我假裝不知道，但你剛剛又偷了一塊兒，我就不能再裝傻。”
“不就是一塊肉嗎？老子賠你！”
黃佳艾嘆氣說道：“不僅僅是一塊肉的問題。你付出勞動，我們給你報酬是應該的，可你不能偷。李大叔，你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呢？以前的你，不是這樣的。”
“你懂啥？我沒變！老子就是這麼一個人！”
“雖然我跟你的交集不深，但還是從村民口中聽過不少你的事。在他們的口中，你是一個很溫柔的人。這樣的你，實在是不該隨口一個‘老子’。”
李大叔見黃佳艾如此淡定，他反而倒是有些顯得急：“老子……我就是這樣！”
“村裡那條石頭路，是你修的。”黃佳艾看著遠處的烏雲：“我聽李村長說，村裡去後山的那條石頭路本來是沒有的。高處架著兩根水管，村民們要去後山，就得走那兩根七米高的水管過去。長得高一些的人，可以攤著下面的小溪過去，要是矮的，那水有時候會漫過脖前胸。有幾次水急，還把人沖走過，你們找到他的時候，人已經沒了。”
李大叔不說話。
黃佳艾繼續說道：“後來你就每天干完農活，就去後山挑石頭。每天都堅持挑石頭，足足半年你才修出現在的石頭路，這半年的時間，你還重新挖了一條水路，讓小溪拐了個彎兒。”
“那都是年輕時候的事兒，不值得一提。”李大叔好像看到以前，村裡還給他發獎狀，可是沒有證書，李村長就去希望小學要了一張獎狀填上，說是給他的表揚。
頒獎典禮是在希望小學進行的，李大叔站在國旗下的領獎臺上，鮮豔的紅領巾飄揚在胸前，小學生們排著隊，依次每人送了他一朵野花。等他下臺的時候，手裡的鮮花足足有一大捆，看起來有些傻乎乎的，心裡卻是無比的激動。
“那時候的你，可曾想過修那條路，要得到別人的報酬？”
“沒有。那時候我就想，學校裡的學生每週回家都要多翻一座山。”
黃佳艾看向他：“那為什麼你現在變成這樣？”
“因為我有孫子！他還那么小，快半年沒吃過肉，我心裡急呀！”
“李大叔抱歉。”黃佳艾低下頭，“我說過我要帶你們致富，可現在還是沒有做到。”
李大叔沒想到黃佳艾會突然道歉，這下反而是他慌了：“小黃，其實……不關你的事。你問我們村裡做的夠多，而且現在比之前也好了不少。”
李大叔從包裡掏出兩小塊四四方方的肉：“肉在這兒。我錯了……”
“肉你拿去吧。我想說的是，李會計他家的條件不比你家好多少，你要有難言之隱，你直接說出來就是。不要讓一點蠅頭小利，壞了自己的名聲。”
李大叔抬著那兩塊肉的手微微顫抖，似乎手上的肉有千斤重：“小黃，我懂了。”
“回去睡覺，我們明天就回李家寨。”黃佳艾衝李大叔笑了笑。
翌日，下過雨的清晨，總是帶著一種淡淡的清新，閉上眼深呼吸一口，頓時心曠神怡。
黃佳艾感覺自己的病都好了不少：“我挑著東西吧。”
“你好好走路就行。”趙大爺死活不讓她拎東西。
黃佳艾說道：“你還要照顧你的羊！”
“不影響。”
“我來提。”你大叔熱心地接過扁擔筐子：“我兩手空著，我提最合適。”
趙大爺狐疑的看著他：“還是不勞煩了吧，我們可沒東西給你。到時候到村裡，你又要讓我們給你錢呀，肉啊……我們可給不起。”
黃佳艾推趙大爺一下，示意他少說幾句。
李大叔不好意思道：“昨天是我對不住大家，給你們道歉。”
“太陽從西邊出來咯。”趙大爺給了李大叔一個“白果”。
李大叔也不生氣，笑嘻嘻的接過扁擔筐子，還說要幫老醫生背藥箱。要不是老醫生說裡面可都是救命的東西，只有他自己背才放心，李大叔非得搶過來背。
走路的時候李大叔一直走在前面，幫他們把樹枝荊棘攬到一邊。
趙大爺偷偷湊到黃佳艾旁邊問道：“你昨天給他下了啥迷魂陣？今天咋變了個人？”
“沒變。回到原來的他而已。”黃佳艾說道：“他以前不就是這樣嗎？”
“我不知道。我只知道他小氣，不過人不壞。”趙大爺趕著那頭領頭羊。
黃佳艾說道：“趙大爺，你就送到這吧。正好有一片草場，這兩天你的羊都沒好好吃草。”
趙大爺回答道：“再送你一段路。這有露水的草，羊可挑揀了。”
“意思羊不吃？”
“是啊。羊不吃帶露水的草，得太陽出來，那露水曬去才吃。”
黃佳艾摸摸羊的腦袋：“我倒沒發現呢。”
“你又不放羊。”
一行人走到摩托車停放處，黃佳艾說道：“這摩托車不能坐這麼多人，李大叔帶著醫生先回去，我走路。”
“那哪行？你生著病。”趙大爺說完，又看看老醫生：“可是診所裡沒人，他也得趕緊回去。”
“誒，那裡有人！”黃佳艾指著前面，“好熟悉。”
“小林。”趙大爺說道：“你們可以一起回去，我在山裡放羊，在這跟你們分開吧。”
黃佳艾點點頭，撒腿就朝著林城跑過去。
“看到我那麼開心？”
黃佳艾撇撇嘴：“倒也沒有。不過你怎麼會在這兒？”
“李會計給我打了電話，我來送你回去。”
“來的還真是及時呢。”
兩輛摩托車一前一後停在李家寨山坡下。
李會計和村民們早就在山腳下等待：“小黃，可還有哪裡不舒服？”
“沒有。醫生給我診斷過，昨天還打點滴，現在已經感覺好多了。”
李會計說道：“你怎麼還是這麼衝動？遇到事情就該跟我們商量一下，村裡的大事你總想的起來跟我們商量，怎麼這種危險的事情一件也想不起來？”
黃佳艾覺得自己給大家惹麻煩：“我當時只顧著黃春梅奶奶，也沒想到正下起大雨，發生這麼危險的事情。”
“別有下次哈！不然我非得告訴村長，讓你寫檢討。”
“我曉得了。”黃佳艾坐在凳子上：“幸好是黃奶奶沒事。”
李會計恨鐵不成鋼地把一包餅乾丟在她的桌子上：“應該是，幸好你們都沒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