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宣宣坐在後排，方卓開著他的榮威，一路也不說話，父女倆誰都沒有主動開口的意思，似乎都在安靜聆聽車廂裡的音樂。
是巴赫的無伴奏大提琴組曲，方宣宣前段時間一直練習的曲目。
車輛從湖西路駛上高架後，上午的日光透過淡色車窗打在方宣宣臉上，方卓從後視鏡裡偷偷看了一眼女兒，心裡悄悄嘆了一口氣。
朋友們都說當初離婚的時候應該把宣宣給前妻，可是他就這麼一個女兒，多少有點捨不得，這下好了，青春期的問題他簡直是一籌莫展。
也許是生來脾氣比較好的緣故，方卓看待很多事情都比較淡然，比如，方宣宣已經有過好幾次偷盜行為，可是在方卓看來這些也就是青春期的問題。
一個沒有媽媽管教的女孩子多少有點問題也是正常的，這樣的女孩子方卓也見過一些，在一些非主流的相親市場上，方卓也遇到過長大的問題少女，她們有時候也帶有幾分神秘的魅力。
怎麼說呢，在方卓看來女兒的問題算不上什麼大事，這些教育的事，方宣宣沒有媽媽在身邊，多少可以讓學校老師教育一下，可惜學校老師也指望不了，估計班上有問題的孩子太多了，或者說現在的老師只管成績哪有功夫教育孩子做人懂事的道理。
警察管不管呢？好像也管不了，宣宣的問題也沒太嚴重，孩子偷了點便利店的東西，加起來也只有幾十塊錢，宣宣也不否認，事情沒有任何不清楚的部分，也就沒什麼可以多調查的，至於為什麼要偷東西呢？
方卓剛想到這個問題，車子就往前衝了一下，差點追上前面一輛奔馳Smart。
“宣宣啊，你最近還在練這首曲子吧。”
方宣宣皺了皺眉頭，端起手琢磨起自己的指甲來，隨後不情願地回了一聲，“早就不練了。”
“怎麼不練了呢？不是最近都在練這首嗎？你還說什麼學校樂團要演出之類的，你看爸爸記性可好了。”
說著說著，方卓竟然笑了起來，心底也覺得有幾分自豪和高興。
方宣宣是學校絃樂團的大提琴樂手，老師還表揚過她演奏水平不錯呢，這多虧了他一直堅持每週帶方宣宣去大提琴老師那裡上課，風雨無阻的上課，幾乎一次也沒有落下。
能做到這些的家長並不多吧。
方卓又問，“學校什麼時候彙報演出啊，爸爸還想著坐前排看你演奏呢。”
“切，無聊。”方宣宣冷冷地回應，雙手背到腦後，眼睛則閉了起來，好像陽光刺眼一般。
“怎麼無聊呢？也快期末了，這學期總也要演出吧。”
“啊呀，你有完沒完啊，我困了。”
方宣宣說完，腦袋靠在椅背上閉上雙眼，雙手攏在身前，一副不想再說話的樣子，方卓也就不再說話，安心開車。
等把女兒送回家後，他還要趕往公司開會，這才是生活中比較要緊的事，沒了工作沒了錢，拿什麼養女兒啊。
白天的老式小區車位還算好找，方卓把車停穩後關掉空調，叫方宣宣下車，父女二人隨後一前一後走回家裡，一路上也不說話。
方宣宣說“餓了”，方卓看了看時間，抱歉地跟女兒打了聲招呼，“廚房裡有合味道，你最喜歡的方便麵口味，爸爸也沒好好吃早飯，不過這會也來不及給你買了，要麼將就一下。”
“哦，好。”方宣宣點了點頭坐在沙發上，看著面前的兩個空杯子，也沒多問，只是別過頭去，懶得繼續說話。
“對了，你說，給警察寫信是怎麼回事？”
“嗯？”
“就是早上的時候你說會給警察寫信的？宣宣啊，爸爸讀書時候也會對愛情什麼充滿想象，但是咱麼能不能不要？”
“不要？為什麼不要？”
“我是說，你是個女孩子，你不能整天就想著戀愛吧。”
“你是不喜歡我和人傢俬奔嘍？我說了只是去見朋友，比較喜歡的那種朋友。”
“你——”
“我怎麼了？”面對方卓的欲言又止，方宣宣睜大圓圓的眼睛，固執地抬起下巴，“我怎麼了？爸爸要說我什麼？或者把今天的事情告訴媽媽呀！”
“你——你能不能，別讓爸爸說出難聽的話來。”
“難聽的話是什麼？你想說什麼就說。”方宣宣一眨不眨地望著方卓，方卓生氣了，但又不好意思說女兒什麼，於是氣呼呼地換了件衣服，出門前又在鏡子前整理了一下頭髮，跟女兒說了聲再見就匆匆下樓趕往公司。
和方卓吵了一架之後，方宣宣無精打采地洗了個澡，用乾毛巾擦乾頭髮，坐在書桌旁，太久沒有進食，胃一陣陣絞動一陣陣疼痛。
她用手撐著腹部，額頭漸漸冒出一排細細的汗珠，隨後又過了很久，方宣宣才站起身走到廚房，找到了一盒海鮮味的方便麵，倒入熱水
水是不熱的，爸爸在家根本想不起來煮熱水，面泡了十分鐘還是冷的，隨便吧啦了幾口僵硬的麵條，方宣宣翻開筆記本隨手寫了起來。
“穿過灌木林，沿著小河一直往前走會看到一座石橋，很古老的石橋，與這個時代的建築格格不入。
有一隻黑色的小貓在等著路人，不知道等誰，看到琳走過，對著她喵喵喵地叫。
琳的心被絆到了，停下腳步，她本來是要去一個地方的，這隻貓卻讓她停了下來。
琳俯下身摸了摸黑貓的脖子，黑貓很乖順，瞇著眼睛，後來蹭在琳的腳邊，撒嬌一般。
琳皺了皺眉頭，她不喜歡撒嬌的人，貓也不例外。
突然一絲念頭在琳腦中閃過，但很快她又將它們拋棄，這些念頭真可怕。
那裡有個石橋，你知道石橋後面是什麼嗎？
好像是黑貓在和她說話，像人一樣說話的聲音。”
胃又抽搐了幾次，方宣宣合上本子，在書桌上趴了一會等胃痛過去後背起書包出了家門。
步行到學校需要二十五分鐘，方卓已經很久不送女兒上學，方宣宣也已經習慣了。
習慣了一個人吧，雖然本來不是這樣的，別人也不是這樣的。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