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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告別蒼穹》 三言其寒

第一場來自人民的風暴,以種植區為中心,擴散向整個“廣寒宮”月球基地。

星神會在這個節骨眼上,恰到好處地出手,發佈名為“新月”的系列報道,對話雙方為以鄧鳴泉為首積極防止外星文明到來、應對災害變化的人民群體,和時至今日碌碌無為的孤月政權。

風帆行動項目組帶來完全負面的效果,沒人想繼續為孤月政權奉獻自己個人的力量,既然上面喜歡用智械,遇到困難應該第一時間想到那些鐵皮腦袋,而不是回想起工人們的好,想要求著大家出謀劃策。

外界的亂象,鄧鳴泉看在眼裡,心中默默計算著建造驅光儀所需的人力物力,當一門心思撲上去,絞盡腦汁琢磨該怎樣完工時,來自未知的征服欲,綁架了他乾渴的好勝心。

每天早晨醒來首先要做的事,便是打開新聞頻道,瀏覽這些慷慨激昂的消息,留給種植區的安靜時間不多了,蠢蠢欲動的人們隨時可能造訪,自己的工地還有許多有待完善的地方,如果參與進來的人多些,工期會大幅縮短。

鄧鴻接到多次來自李九卿的邀請,一號能源區願意為鄧鳴泉的事業提供充足的能源支持。

“老鄧,你怎么就不願意跟李九卿見個面?他可想知道你葫蘆裡賣的什么藥,送到門口的儲能瓶,被外人看到都能打起來。”鄧鴻指著簡陋柵欄門外,一堆沒來得及收拾的儲能瓶。

鄧鳴泉點燃香菸猛吸一口,瞇起眼睛看了看儲能瓶,“大家都忙著選邊站隊,把我往火坑裡推,再這樣繼續下去,要不得不跟歐陽攤牌了。”

“軍方作壁上觀,執法隊支持我們,歐陽家手裡只有智械,翻不了天,除非他們能調來新援軍,月球另外兩座基地肯定不會派兵,我聽說月球南極的晶體水裡發現了某種新的藥劑材料,能有效緩解失磁病帶來的癥狀,沒工夫參與廣寒宮內亂。”

三座基地各自分工有所不同,但失磁病無差別照顧所有人,不解決這個問題,人類文明的恢復速度將被大大減慢,鄧鳴泉對此毫不意外,一種因自然災害導致的疾病出現,相應的特效藥會很快研發出來。

鄧鴻知道父親又犯了經驗主義錯誤,及時糾正自己的說法:“有熟知內情的人透露,研發中的藥劑如果能成功,可以賦予人類在太空環境存活的能力,所以我認為孤月政權無論開出多少價錢,他們都不會幫忙。”

“你聽誰說的?這人現在是在廣寒宮裡?”鄧鳴泉聞言,把香菸丟掉踩滅,起身就往外走,“你去開車,我馬上要見到這人!”

“老鄧!那人性格挺孤僻的,上次見面還是在星神會,他覺著那邊清淨,就躲進去了,這時候去星神會不太好吧,被外人看到挺麻煩的!”

鄧鴻想要遏制父親的想法,跟醫學科研的瘋子走太近,會惹得一身麻煩。

鄧鳴泉放下茶杯,看了眼依舊紛紛下落的暴雨,可惜來不及建造蓄水池,白白浪費了不少水源。

“給那邊通個話,派車來接我們,建造驅光儀,需要這種藥劑。”

敏銳的政治嗅覺催促著鄧鳴泉做出決斷,水熊蟲藥劑一旦研發成功,月球將迅速進入下一個紀元,全方位展開對能源、地盤的搶奪,到那時新生派再度陷入內亂,別說是驅光儀,所有恢復性建設都將陷入停滯。

另一個讓鄧鳴泉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,暴雨的水源是從何處轉換而來的,物質不可能憑空產生,月球某處或許正進行著跨空間的物質運輸。

指揮中心的斤兩,鄧鳴泉心中有數,空間傳送的技術遠超科研院的水平,一旦真實發生,必然與外星文明有所關聯。

星神會的車準時到達種植區,兩聲鳴笛過後,鄧鳴泉舉著傘,儘量壓低遮住半張臉,在眾人注視下進入其中,車輛調轉方向揚長而去。

鄧鴻站在觀測房樓頂,望著父親造成的躁動,無奈低頭給朋友發去消息。

很快屏幕顯示出消息已讀的提示,但對方並沒有回覆,鄧鴻抬頭看了看依舊烏雲密佈的天空,聳聳肩返身下樓。

那人是個醫學瘋子,在原來的單位混不下去,被人排擠出去,走投無路才投靠了星神會,不為別的,只為有一處安身立命的場所,能供他繼續搞研究。

當得知月球南極晶體水裡有一種特殊的水熊蟲存活時,他頓時動起了歪心思,水熊蟲具備人類渴求的一切能力:抗輻射、耐極端氣候、能在無氧環境下生存等等,如果能將水熊蟲的基因注入人體,月球基地的面積將會無限制擴張,人類文明將在整個月球開枝散葉,真正邁著大步奔向復興。

退一萬步來看,水熊蟲藥劑能根治失磁病,他靠著售賣藥劑也能衣食無憂,星神會為他提供最好的食宿條件,和極高的權限,更是能利用“魯班”來幫助推動研究進程。

王子嫻近來忙於應付星神會的諸多繁雜事項,忽視了“魯班”與黑石融合的進度,完全不知道此時的魯班,正在被他人使用。

一座通體散發著湛藍光暈的巨石面前,站著一位戴著圓眼鏡、身穿白袍的年輕醫生,他與巨石之間隔著一整排的科研儀器,這些是他最新的研究成果,所有藥水全部調配完畢,就差最後一步分析結果,便大功告成。

年輕醫生搓著手,充滿期待的望著巨石,往高處仔細看去,巨石上鑲嵌著一張金屬化的人臉,人臉五官緊閉,有密集的電流從表面掠過。

時間一分一秒度過,人臉沒有絲毫甦醒跡象,年輕醫生等得著急,一遍又一遍看著手錶,過於緊張致使他犯了失磁病,咳嗽著彎腰掏出藥瓶,吃了一枚藥片。

“魯班先生,我需要你的幫助,人類被這枚太陽折騰的快要瘋掉了,我的失磁病越來越重,連東西南北的方向都無法分辨,長此以往下去,文明也會迷失方向。”

年輕醫生的嗓音清脆,難以分辨性別,他語氣柔和,與瘋癲的表情截然相反。

“系統匹配進度百分之九十二,可以開啟負荷範圍內的運算,是否進行重啟?”

魯班對年輕醫生的話予以回應,這是他來到星神會以來,無數次詢問中唯一一次得到準確回答。

“重啟!”太過激動導致他聲音顫抖的厲害,接連說了三次,魯班才聽明白。

人工智能生命體在第一次開機之後,如果沒有遭遇致命創傷,通常是不會重啟的,這種做法不利於成熟意識狀態的穩定,容易丟失最近的記憶,重啟後需要時間來恢復。

重啟的過程就像是電腦開機,巨石表面流光溢彩,多樣光芒依次登場,期間發出嗶嗶的聲響,頻率隨著光芒流轉的速度同步加快,直至超過人類視覺極限,再沒有任何變化發生。

相安無事足有十分鐘左右,那副面孔終於舒展開來,當雙目重新睜開的剎那,一道純粹的精神波動向周圍擴散,年輕醫生耳目一新,與魯班四目相對的瞬間,他猛然看到魯班眼中閃動著人性的光輝,深邃的眼眸令人凝望久久不能自拔。

“華生,是你的名字,中美混血,願意帶著技術和滿腔熱血回國,卻始終不得重用,心情憋悶時間一長,精神抑鬱錯亂髮作,變成如今這副模樣,幸好你的選擇非常正確,即將改寫人類文明進程。”

年輕醫生瞪大眼睛,少見露出驚訝的情緒,自他決定想辦法一鳴驚人起,就藏起了私慾,專心於醫學科研,沒人知道他的執念。

然而現在有人知道了,魯班準確無誤把華生的心思說出,幫助他判斷出這一切的,僅僅是一個不經意間的對視。

等華生意識到魯班談論自己的根源所在,驚喜溢於言表,“魯班先生,你的算力上升到如此恐怖的程度了?”

“目前還沒達到極限,匹配程度越高,所能釋放的算力就會越多,你想問的問題,請給我些時間進行分析。”

魯班雙目釋放具有掃描功能的藍光,依次落在眼前的藥劑瓶上,五花八門的數據呈現在魯班的線路中,與黑石融合後的人工智能生命體,接受了外星文明殘存的氣息,就本質而言,已然超越了人類文明。

吞吃數據是最高級的進化方式,構成魯班思維的數據庫裡,不斷有靈感迸發,爆炸出智慧的火花,促使思維在每一次呼吸間都在飛速成長,這個過程佔用相當一部分算力,對藥劑的分析結構,不會那樣快完成。

華生不介意再多等一會兒,他無處可去,索性繞著巨石邊轉圈,邊自言自語說話:“怪不得星神會一直霸著靜心石碑不放,有魯班先生這種層次的智能生命體,稍加引導改進,顛覆政權指日可待。”

“你的想法很危險,屬於過激行為,請及時修正。”另一張魯班的面孔,忽然浮現在華生面前告誡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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